大学的本质在于求真育人

    大学是一个遗传和环境交互作用的产物，是一个共性与个性交融的存在，大学理想研究一直也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课题。从1949年考入北平师范大学（现北京师范大学）开始，顾明远便将自己与高等教育紧密联系在一起。70年来他一直在大学开展学术研究和大学管理实践工作，对大学和高等教育有着基于实践的深刻理解。作为一位比较教育研究工作者和大学的管理者，大学理想是顾明远在研究和管理工作中无法回避的问题，因此他从国际比较的视角对大学的理想进行深入的探讨，形成了系统的大学理念。

    一、何谓大学的理想

    顾明远指出：“大学的发展如果从中世纪意大利的波隆亚大学算起，己经历了七百余年。它的职能、规模、课程、培养方式等都与初创时期迥然不同。但是各国的大学却都还或多或少地保持着各自的传统，使各国的大学既有共同之处，又各具特色。我们称这种传统为大学的理想。”顾明远认为“大学的理想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随着时代（环境）的变化而不断变化，但它毕竟带着各自的遗传因子”。

    为什么要研究大学的理想？顾明远指出：“大学的理想引导着各国大学以至整个高等教育的航向，包括教育目标、发展规模、课程设置和培养方式，等等。”他进而解释说：“这是因为大学的理想总是影响着人们对高等教育在社会发展中地位和作用的认识，影响着大学发展的战略思想和实施，研究大学的理想还为了如何在当今市场经济的大潮中识别大学的办学方向，摆正航向，使大学在市场经济发展中充分发挥其作用”。

    二、大学理想的本质

    顾明远不仅探讨了大学理想的内涵，而且分析了大学理想的本质。他针对我国学术界有关“大学理想”、“理想大学”与“大学文化”的讨论指出：“大学理想也好，大学文化也好，其本质就是求真育人。求真就是追求真理，创新知识；育人就是培养品德高尚、本领过硬的人才。”顾明远坚持把求真看作大学文化的核心价值取向，认为要建设大学文化，就要还大学求真的本真。他认为“大学是学术中心，是高水平学者聚集研究学术的地方”，大学求真本真的实现，需要靠大学教师来实现，“需要教授治学，大学才能创新知识，培养人才”。他要求“大学教师不仅要有渊博的知识，带领青年学子开展科研、创造知识，还要以个人的睿智、人格魅力培育和影响人才，引领学界追求真理”。在他看来，一所大学要遵循求真育人的共性，也要有自己的个性，形成自己的特色，大学应该是共性和个性的统一体。

    三、大学理想的类型

    由于大学是“遗传”和“环境”的产物，因此，大学的理想仍有不同。顾明远在比较分析国内外大学理想的基础上，把大学的理想归纳为下面几种。

    一是人文主义的理想。顾明远认为，人文主义的大学理想以英国的大学特别是以牛津和剑桥两所古典大学为代表。二是功利主义的理想。顾明远认为功利主义的大学理想的典型代表是美国高等教育。三是科学研究的理想。顾明远认为科学研究的大学理想的典型代表是德国大学。四是教育机会均等的理想。顾明远指出，所谓教育机会均等的大学理想，就是主张“高等教育不能够限制青年求学的要求，不能只是有钱人或有天赋才能的人上学的地方，应该向所有青年人开放；高等教育己经不是专门教育，而是满足人们求学的需要，提高人们文化修养和生活质量的教育。因此要为一切愿意求学的人提供上大学的便利条件，包括奖学金和贷款。高等教育不仅为青年人提供求学的机会，而且要为一切人提供学习的机会，要成为终身教育体系中的一个部分，不论他为了求职，还是为了休闲都可以到高等学校学习”。

    顾明远指出：“也许还有第五种、第六种大学理想。例如，社会主义国家的高等教育强调培养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理想，民族独立国家强调培养本民族人才的理想，等等。”他认为，上述这些大学的理想是从不同的角度提出来的，有的是从高等教育功能的角度，有的是从高等教育发展的内在规律，有的则是从高等教育培养目标提出的。不管从什么角度提出，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大学的理想是受各国的政治经济所制约的，同时也受各国文化传统的影响。他同时指出，各国大学理想既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而大学理想中的不同点是各国政治经济体制的不同，特别是各国高等教育的传统不同而造成的。当然，各国高等教育的传统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变化的。社会的变革会引起人们思想观念特别是价值观念的变化，从而会引发大学理想的变化，形成新的大学传统和大学理想，这种新的大学传统和大学理想又会变成一国大学的基因对以后的大学理想产生影响。

    四、中国的大学理想

    顾明远认为，中国大学的模式是从西方引进来的，因此与西方大学模式有很大的相似性。但他同时还指出，在中西方隐藏在大学背后的价值观却有很大的不同。他认为大学的价值观是由大学的起因和功能来确定的。顾明远指出中国的大学理想应是科学的、民主的、民族的理想。这样的大学理想有以下三层涵义。

    1.科学的理想。顾明远指出，所谓科学的理想有两层涵义。一是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要遵循科学的高等教育发展规律，必须与政治经济相联系，把教学、科学研究和为社会服务结合起来，培养社会主义建设所需要的各行各业的人才；二是要适应现代科学技术和人文社会科学的发展，吸收各国大学之长，不固守一种大学传统，但又与本国的实际相结合，不照搬别国的模式。

    2.民主的理想。顾明远指出，所谓民主的理想，是指在教育机会下一切公民享有平等的权利。在国家财力允许的情况下，实现高等教育机构、层次、方式的多样化，为具有不同能力和不同需要的有才能的青年提供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国家要采取措施为贫困地区、少数民族提供入学的条件和方便。

    3.民族的理想。顾明远指出，所谓民族的理想，是指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要具有我国民族的特色。“我国是东方社会主义国家，首先我们要坚持社会主义培养人才的原则，同时我国又是东方文明古国，我们要保持和发扬我国优良的民族文化传统，当然这种传统应该是优良的，是符合时代要求的，同时也不排斥别的民族的优秀文化。中华民族有善于吸收外来文化的传统，但又不是把外来文化生硬地搬过来，而是吸收、消化，把它融化于我国民族文化之中。现代高等教育本来是舶来品，但一百年来，己经形成了我国的传统。今天我们在国际交流中重视国际接轨的同时还应该保持我国高等教育的优良传统”。

    在明确提出中国大学的理想的同时，顾明远也对中国大学办学中的一些错误思想和现象进行了批判。一是市场经济条件下大学必须参与市场。二是大学文化低俗化、娱乐化。三是大学官僚化，缺乏科学民主。四是功利化太盛。因此，他呼吁中国大学理想、大学理性回归。他指出，学术是大学的核心，是大学的灵魂，大学要以学术为业，大学的真、善、美都体现在学术研究之中。在他看来，所谓大学的真，就是通过学术求真；所谓大学的善，就是通过学术培养高尚品德的人才；所谓大学的美，就是在追求真理过程中的团结、合作、和谐的美，求得真理结果喜悦的美。

（摘编自《比较教育研究》2018年第10期  刘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