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科交叉到交叉学科:“四新”建设的知识逻辑与实践路径
一、在知识整合中渐进:“四新”建设的阶段性特征
不同学科或问题领域存在不同的知识属性和知识特征,因此必须把握不同学科交叉演进的阶段性,即根据知识整合与知识生产所处的阶段,分类推进交叉学科建设。这种知识属性的差异性和阶段性决定了“四新”建设的侧重点与多样性。表1分别从知识整合程度、核心目标、中心问题、具体功能与形式、知识生产模式、合作方式、利益涉及范围、国际变局中的战略定位与价值导向等维度,呈现“四新”建设的知识特征与阶段性重点。
表1:“四新”建设的知识特征与阶段性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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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科 |
新医科 |
新农科 |
新工科 |
知识整合程度 |
多学科、跨学科、超学科 |
多学科、跨学科、超学科 |
跨学科、超学科 |
超学科 |
核心目标 |
理解人类社会与文明 |
保障与改善人类生命健康 |
保障与改善人类生命健康与自然生态环境 |
改善人类技术环境 |
中心问题 |
处理人与社会关系 |
处理人与生命关系 |
处理人与自然关系 |
处理人与信息关系 |
具体功能与形式 |
多角度诠释;吸收整合自然科学知识;为不同学科的知识交流搭建桥梁、创设情境;为知识生产和超学科研究提供伦理论证与价值反思 |
理论与实践交叉;医药结合;中西医并重;自然科学内部的学科交叉;吸收整合人文社会科学的知识与视角 |
理论与实践交叉;自然科学内部的学科交叉;吸收整合人文社会科学的知识与视角 |
科学、技术与社会的全面联系;影响和改变人类各类技术环境;为其他学科发展提供新的研究工具和技术支撑 |
知识生产模式 |
知识生产模式1、 模式2 |
知识生产模式1、 模式2 |
知识生产模式2为主 |
知识生产模式2为主 |
合作方式 |
政府和学术合作为主 |
医教研联合 |
政产学研联合 |
政产学研联合 |
利益涉及范围 |
全人类生产生活 方方面面 |
人类公共卫生问题,保障和提升人类生存质量 |
人类粮食安全、生产安全、资源环境,保障和提升人类生存质量 |
全人类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 |
国际变局中的战略定位 |
话语权争夺 |
国家公共卫生安全 |
国家粮食安全 |
核心技术领先, 标准与规则制定 |
2035年 远景目标 |
文化强国、教育强国 |
健康中国 |
健康中国 |
人才强国 |
时代面向 |
国家重大需求、 面向经济主战场 |
人民生命健康 、国家重大需求 |
经济主战场、 国家重大需求、 面向人民生命健康 |
世界科技前沿、 面向国家重大需求 |
价值导向 |
彰显文化自觉与 文化自信 |
构建人类健康 命运共同体 |
构建人类生态命运 共同体 |
自主研发与 国际合作相结合 |
二、在共同情境下互动:“四新”建设的整体性联系
(一)“四新”建设的共性特征与情境联系
第一,“四新”建设具有极强的应用性和场景性。从“四新”建设涉及的学科大类角度来看,在诸多学科门类中,基础理科和人文学科并非“四新”建设的主体,工学、农学、医学与社会科学等应用学科是“四新”建设的主要交叉因素,可见应用性强与场景具体是“四新”建设的首要特征。
第二,“四新”建设强调融入新技术,特别是将新兴信息科学技术整合到不同学科知识系统和问题情境中。新工科以互联网和工业智能为核心,既包括传统学科经过信息化、智能化转型升级后的新型工科专业,又包括为培养引领未来技术发展与应用的创新人才所设立的新生工科专业和新兴工科专业。新医科则通过将传统医学与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融合,形成包括精准医学、转化医学与智能医学在内的诸多新专业。新农科强调运用生物技术、信息技术、工程技术等现代科学技术改造现有涉农专业,涉及计算机科学、工程学、信息科学、神经和认知科学等内容。新文科也在多学科研究的基础上,更加广泛地同自然科学和工程科学的学科重组与文理交叉。
第三,“四新”建设紧紧围绕人的本位,牵系人类命运的未来走向。无论是新医学涉及的“大健康”问题,还是新农科、新工科聚焦的生产技术应用问题,抑或是新文科关注的公共治理问题,都关乎个体生存境遇及社会的可持续发展与改进。
第四,“四新”建设肩负提升我国学术话语权的战略使命。当前,新工科聚焦的人工智能、大数据、材料与信息存储管理技术,新医科关注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及其所代表的公共卫生安全问题,新农科聚焦的智慧农业与绿色产业发展,乃至新文科强调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研究、区域学和文化传播研究,均与当前国际话语权争夺的时代背景紧密相连。
表2:“四新”建设的特点、代表性专业及应用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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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点 |
代表性专业 |
产业 相关性 |
主要问题面向 |
新工科 |
新技术开发、迭代与交叉 |
人工智能、数据科学与大数据、工业与系统工程、集成电路科学与工程、空间技术应用、量子科学仪器、光机电微纳制造、可再生能源与清洁能源、资源环境与循环经济等 |
工业 |
生产、生活领域 |
新医科 |
新技术引入新应用场景 |
医学信息学、生命伦理学、健康管理、医院管理、医学生物信息学、环境与健康学、人文医学、医学实验学、影像学基础、再生医学、智能医学诊疗等 |
医疗服务业 |
生存、生活领域 |
新农科 |
新技术引入新应用场景 |
智慧农业、智慧林业、农业大数据、智慧水利、休闲农业、森林康养、生态修复、农业智能装备工程、农业经济与海洋产业管理、农业地质、农业经济学、园林艺术设计等 |
农业、文化旅游服务业 |
生存、生产领域 |
新文科 |
文化研究、比较研究(区域国别、古今中外)、文理交叉研究 |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国家安全学、国学、城乡发展与规划、可持续发展管理、全球领导力、文化传播与管理、国民经济动员学、区域学、钱币学、公共关系、能源经济与管理、数字表演、信息艺术设计等 |
贯穿三大 产业 |
生活、生产领域 |
(二)“四新”建设的互动关系与功能定位
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与新文科四者之间本身就具有广泛的、交互的跨学科联系,它们紧密联系、相互促进。新医科与新农科面向“健康中国”的远景目标,均涉及人类生存质量保障与提升问题。新农科与新文科均面向经济主战场,在绿色农业、休闲农业与乡村文化旅游业等领域难分彼此。新工科中的“可再生能源与清洁能源”“资源环境与循环经济”与新农科中的“能源经济与管理”“农业经济学”息息相关,新农科中的“城乡建设工程与管理”与新文科中的“城乡发展与规划”“可持续发展管理”紧密相连。
此外,“四新”建设在整个知识传播、生产、创新与应用转化过程中分别承担不同的角色,发挥不同的作用和优势。新工科更加偏重技术外化或推广应用,是一种发散式、输出式的学科交叉模式。新农科、新医科与新文科均为新工科具体应用的作用范围,也都为新工科的发展提供了新契机、新情境与新场域。新文科更强调一种回归知识整体性的努力。
三、面向开放知识的体系重构:“四新”建设的实践路径
(一)从跨越多部门的组织边界到拓展学习者自身的认知边界
在组织层面,大学与科研机构需要动态调整各部门的组织边界。斯坦福大学行为科学高级研究中心通过将人类学、经济学、政治学、心理学、社会学、教育学、语言学以及自然科学领域的学者联系起来,力图破除自然科学、人文科学与社会科学学者之间的沟通壁垒。大学在保持组织相对独立性的同时,应积极将来自政府、企业和社会第三部门等不同组织性质的单位的创新者聚合起来,加速理论与技术研究的应用转化。宾夕法尼亚大学文理学院通过在27个系的基础上成立32个研究中心,打破研究人员与组织归属之间的线性联系,如作为研究中心之一的语言数据联盟(Linguistic Data Consortium)就是一个由大学、图书馆、企业和政府研究实验室组成的开放式联盟。
(二)从学科结构型培养模式到围绕创新素养的弹性涵育模式
“四新”建设的人才培养目标将具有更加广阔的包容性和弹性,更加突出学生的学术修养、创新意愿与潜能以及学习的主动性、能动性,以人的全面发展为旨归。在具体的人才培养过程中,应从以下方面着力:第一,以培养跨学科思维为重点任务。认知是跨学科研究中至关重要的层面,认知限制与边界也是跨学科研究中更深层次的关键障碍。第二,涵养好奇之心与相对松弛的心态。只有保持相对自由的知识探索氛围,使学习者可以有更多自主的空间和时间沿着自身兴趣探索,才更容易超越功利主义和工具理性,看到现象背后更本质的部分,发现或提出对人类社会至关重要的独特洞见。第三,引导“大问题”意识的思考习惯。学习者不仅需要掌握基本的学科专业知识,还要具有多学科的知识结构、跨学科获取知识的能力以及提问的自觉。第四,形塑面向伟大志业的使命感。使命感、责任感和深厚的人文修养是牵引包括高校师生在内的研究者不断求索、不断为国家科技创新事业服务的内在动力。
(三)从单中心的学科管理制度到多中心的动态知识治理系统
其一,完善“四新”建设中交叉学科的建制方式,渐进式推进交叉学科建设。由于不同学科、不同问题领域的学科交叉程度不同,必须坚持“先探索试点、成熟后再进目录”,建立交叉学科的调整退出机制。将知识面向的服务对象、组织管理者与实践者纳入培养目标与考评指标体系的设计过程中,促进多元利益相关者加强学习联系,共同参与设置全面透明的评价目标及标准,更加全面综合客观地对交叉学科、新兴学科的设立与改进提供监督与建议。
其二,完善与“四新”建设配套的资源分配方式。政府对资源的宏观调控应以引导院校和研究人员面向国家重大需求、区域发展战略和国际学术前沿为目的,必须兼顾面向基础与前沿领域的原始创新,面向技术开发和成果转化的集成创新,以及面向多学科交叉与跨界融合的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同时,应构建多元化人才聘任和流动机制,促进不同区域和机构的研究者、利益相关者实现跨时空的学习借鉴,使人力、物力与信息资源在充分流动中创造更大价值。
其三,发展服务于“四新”建设的评价方式。谁是同行?谁来评?这是交叉学科教师、学生与研究者普遍面临的困境。与交叉学科倡议并行的,是学科内部的专门化与精细化。对于如何衡量和评估一项研究的专业性,纯粹的学术团体和专业权威必须让位于包括政府、市场和社会在内的内外部评价系统,学术研究成果需要被放置在更广阔的视野中加以评判和理解,学术贡献也将包含学科专业价值、经济价值与社会价值等多个维度。
(摘编自《厦门大学学报》2022年第3期 作者:李立国 赵阔)一、在知识整合中渐进:“四新”建设的阶段性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