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学科的内涵意蕴、价值逻辑及未来进路
科技革命和产业革命推动知识生产模式向模式III转型变革,学科形态向交叉学科和超学科发展。
一、超学科的内涵意蕴
(一)超学科的意涵解读
超学科的概念自提出以来就与多学科、跨学科、交叉学科等概念之间存在混淆,需将这几个概念进行分析比较。多学科是不同学科的并置,指来自不同学科领域的研究者们依据不同学科各自的视角、利用各自的观点在一个共同的主题下合作工作,解决共同研究问题的交互过程;跨学科指整合两个或以上跨越学科界限的理论,结合各自不同的观点去解决一个共同的问题;交叉学科,指跨学科运动所产生的众多交叉性学科;而超学科的关注点在于复杂异构领域中的知识体系重组和知识生产主体重构,这种知识体系重构不仅限于学科领域。表1揭示了知识生产模式与学科形态的演变关系。
表1:知识生产模式与学科形态的演变关系
知识生产模式 |
学科形态 |
知识生产主体 |
知识特征 |
知识交互性质 |
学科交互性质 |
知识生产模式I |
单学科 |
大学或科研机构 |
单科知识 |
单一性 |
不交叉 |
知识生产模式Ⅱ |
多学科 |
大学、政府、产业 |
多科知识 |
可加性 |
捆绑式合作 |
知识生产模式Ⅱ |
跨学科 |
大学、政府、产业 |
交叉知识 |
交互性 |
跨越式交叉 |
知识生产模式Ⅱ |
交叉学科 |
大学、政府、产业 |
耦合知识 |
融合性 |
渗透式、螯合式交叉 |
知识生产模式Ⅲ |
超学科 |
大学、政府、产业、公众 |
集群知识 |
迭代性 |
聚合式交叉 |
第一,从超学科的形成看,超学科是在多学科交叉及跨学科、学科领域与非学科力量协同创新基础上所产生新形态,是对跨学科或交叉学科的进一步拓展,是从学科交叉到跨学科、交叉学科与非学科领域联结所形成的新型学科。但并不是所有的学科交叉和跨学科都能产生超学科,只有学科与政府、与产业行业联动结成“四重螺旋”模型之后方可产生超学科。
第二,从超学科的结构看,超学科具有复杂的层次结构,既含有多个学科的融合,又吸纳政府、产业和公众等多元主体进入学科范畴,构建了“四重螺旋”动力关系,涵盖了多元化的知识生产主体、多维度的知识生产空间以及多层次、多节点的知识生产结构。
第三,从超学科的功能来看,超学科以异质性的学科范式,穿越多层学科和非学科空间,创建知识聚合集群和知识创新网络,以达成复杂现实问题的解决方案。可以认为,超学科是立足社会公共利益或现实需求,跨越多重学科边界与非学科领域的多元利益相关者结盟,深入挖掘和系统整合不同学科、领域间的共性内容形成系统性、综合性的成果,是以复杂问题解决为目标导向的知识统一和跨界融合。
图1:超学科逻辑内涵及形成模型
(二)超学科的主要特征
一是学科性与非学科性融合。学科性是指超学科蕴含的学科属性。它是人类认识活动经由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再到哲学知识的升华、运用和验证发展为科学知识体系,知识体系又经过不断发展演进和制度化而形成系统化和体系化的学科范畴。非学科性是指超学科具有的超越学科的属性特征。它将非学科领域的政府、产业、公众等多元知识生产主体纳入学科领域,通过与非学科领域交叉、渗透和融合而形成学科共同体或非线性创新复合系统,生产出多层次、多节点、多形态的知识集群,从而解决复杂的社会问题以实现社会公共利益。
二是同质性与异质性共存。同质性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是指物质所具有的相同的性质或属性。由于超学科本体构成包括学科与非学科领域,同质性隐喻超学科知识域的相同学科属性。不管超学科由多少个学科组成,组成超学科的学科均具有这种学科属性。以医事法学为例,医事法学学科中包含的医学、法学、管理学等学科均具有学科属性这一特性。异质性包括知识及其生产主体、生产要素等方面具有的多样性、差异性,核心指向是不同领域的异质性知识,这种知识具有不确定性和应用性情境,比如政府所掌握的政策性知识和公众所拥有的地方性知识就是异质性知识。超学科通过整合科学研究与社会实践以寻求学科及其学科以外的知识统一,进而实现异质性协同创新。
三是复杂性与现代性叠加。超学科的复杂性体现为研究对象和知识体系的复杂性两个方面。从研究对象来看,超学科是以解决现实世界中的复杂难题和实现公共利益为目标导向,超学科研究挑战科学知识的支离破碎;从知识体系来看,超学科知识体系涵盖了多元主体知识,既包括学科交叉领域的原理知识、方法知识和关系知识,也涵盖了政府、产业和公众层面的政策知识、技术知识和地方性知识等多层多类知识体系,是点状、线性与非线性知识以及系统知识、目标知识、转化知识的多元联结。超学科发展具有现代性特征,所要回应的问题往往是现时代亟须解决的复杂问题,如人工智能、全球变暖、重大疫情等,它需要建立一种合目的性的、高效率的社会组织联盟和组织机制,开展现实行动研究,一旦这些问题得以解决,这种组织联盟则可能解散,超学科也面临着解构复归的可能,因此超学科是复杂现实性和社会现代性的双重叠加。
三、超学科发展的未来进路
(一)强基赋能:厚植学科发展基础,赋能超学科协同创新
一是要提升超学科发展水平和服务能级。一方面要强化优势特色学科建设。国内外高校开展学科交叉融合,均是以发展成熟的高水平学科或特色学科为基础的。例如,斯坦福大学的生命科学、哈佛大学的人文社会科学在全球领先,同时在本校内部也突出优势:据统计,我国首轮“双一流”建设高校在2019年共设置交叉学科142个,全部均有在全国第四轮学科评估中排名前30%的一级学科作为支撑。高校要对标一流进行学科建设,不断提升学科优势和水平。高水平协作团队是拓展学科边界的基础,高校要与政府、产业密切合作,建立虚实结合、灵活开放、协同并进的超链接共同体,切实增强组织力量提升解决现实问题的行动能力。另一方面,要强化超学科服务能级。学科之间的竞争不仅仅是学术水平的竞争,更在于战略服务能力的竞技。应鼓励超学科瞄准国家战略发展需求,坚持“四个面向”,问计于强国建设和民族复兴大任,培养适应未来发展的战略人才和新质人才,产出更多战略性成果,助推新质生产力发展。以中国计量大学为例,该校积极打造“大质量”特色学科群和“大计量”特色学科群,并将特色学科群与政府、产业融合推动建设世界一流学科,厚植学科基础,增强发展能级,充分发挥学科服务社会的行动能力。
二是促进超学科知识创新与转化运用。超学科打破以学科发展为主的逻辑导向,其知识生产越来越面向实际应用和社会服务。首先,坚持“致知”与“用知”、“求真”与“求用”相结合的价值取向,超学科既要生产知识,更要注重知识的转化和运用,寻求学科的“向上生长”和知识的“向下扎根”。其次,知识生产由“小众”扩展到“大众”。超学科知识体系是融合了多主体、多层次、多类型的知识集群,其知识建构需要多学科多领域共同参与。从学科而言,需要学科团队走出传统学科知识“小众”生产的舒适圈,将知识生产向社会“大众”扩展,主动融入社会开展协同研究;从非学科力量方面,则要寻找科学研究与政府、产业和公众的需求结合点,将合作研究领域逐步扩展到政产学研用各个领域。
三是构建有利于超学科发展的评估指标体系。我们对超学科建设成效的评判不仅只是关注学科的学术影响力而更应该注重非学术影响力的评价,超越传统单一学科评价重学术、重指标、重量化的评价向度,积极关注超学科的应用属性,开展应用效应的增值性评价,重点关注超学科多元知识生产和知识创新运用、成果的转化使用、复杂问题解决的可持续发展进度、服务经济社会发展能力以及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等情况,注重对超学科公共价值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评判,构建超学科学术共同体和行业共同体共同参与评估的评价机制。
(二)聚力增智:汇聚多元主体力量,增强超学科行动智慧
一是以高校为主体,汇聚多学科力量。高校要以“去行政化”“去中心化”的知识理念推进学术权力和行政权力的关系调整,构建知识创新的良好生态。高校研究者应积极参与超学科应用研究和行动研究,拓宽全球化视野,提高超学科思维能力,将目光及知识面扩展到广阔的社会服务中,努力成为超学科共同体一员协同参与研究工作。
二是以政府为主导,汇聚行业公众力量。首先,推动政府和社会结构的职能转变。政府要整合高等教育智库资源,制定政策积极引导产业行业与高校及其学科集群融合,围绕超学科研究重大主题和重要领域设置研究项目和研究资金,提供政策支持和资源配套,为超学科研究和教育创造良好条件。其次,产业行业要围绕科技创新链、学科人才链布局产业链和资金链,协同超学科知识生产、技术研究和人才培养,促进科技创新反哺新兴战略产业、衍生未来产业。最后,促进大众综合素质的全面提高。学术研究的知识结构需要通过数字技术与民众的日常生活实践相结合,让更多的公众能够参与到超学科研究中,让知识生产和知识传播提升全人类的生存质量。
(三)提质增效:提升学科创造效能,推动新质生产力跃升
一是推进有组织学科建设,提升学科创造力。有组织的学科建设就是要完善超学科组织机制和管理模式,推动学科专业作出适应性调整和管理体制变革,提升学科的集聚创新能力和大学的社会服务效能。当前,政府以科技创新为动能,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有组织地引导产业行业与高校合作,通过在高校建立新兴产业园区、新技术开发实验室、科技硅谷等方式推动未来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建立政府、大学、产业行业之间合作的会商机制、决策机制和运行机制,增强多元主体协同创新能力。高校通过有组织地组建创新团队、科研平台并统筹学科资源配置与成果服务,不仅重视团队的供给侧,提供创新所需的连续性支持,还需重点推进与产业端的需求侧链接主动将产业行业和公众纳入团队建设中,将其团队的学科知识转化为应用性知识,使其成为新质生产力的“策源地”。
二是实施超学科融合教育,提升人才创造力。超学科四重螺旋创新机制有利于构建学科与行业相衔接的协作团队,能够将科学研究与专业实践有效融通,将复合型知识结构和思维能力运用于技术实践领域,将知识生产与转化运用有效衔接,发挥好超学科在科教创新和产教融合中的“第三角色”作用。西安交通大学创办面向产业需求和科技前沿的菁英班,推行校企合作实践平台和学科专业交叉“两交叉”以及培养方向、培养方法、校企师资、学生素能等“四融合”培养卓越工程师,就是开展超学科融合教育的典范。
(摘编自《黑龙江高教研究》2024年第8期 作者:朱小平)